两个月后,天气渐寒。
一辆马车从幽州出发,一路向北,朝青牛县方向进发。
温暖的密闭车篷内,一个粗布长衫、须发皆白的老者,精神矍铄,惬意的靠在软垫子上,舒服的伸着双腿。
老者的对面,坐着一个女扮男装的人,白衣白裤,身材窈窕,英气勃勃,赫然是陈处墨两个月前在剿灭乌鸦岭山贼时救下的白芷月。
“唉,芷月啊,我这把老骨头,还得跟着你到处颠簸,都快散架喽。”老者看着白芷月,连连摇头叹息。
“嘻嘻,林相您难道就不好奇,那个传说中古古怪怪、疯疯癫癫的青牛县县令陈处墨,究竟成色几何?”白芷月笑道。
“老夫早已归隐林泉了,是被你这小丫头硬拽出来的。你们白马寺想调查陈处墨,只管去就好了,何必拉上老夫?”老者一脸无奈之色。
大夏王朝“白马寺”,是情报机构的代称,成员直接听命于天子,据点遍布全国。白芷月这个“白马寺少卿”,明面上是正四品,实际权力,远不止“正四品”这么简单。
与白芷月同坐一辆马车的老者,乃是大夏王朝“山中宰相”林竹贤,虽已不在朝中为官,然而门生故吏遍布天下,在大夏仍然有巨大的影响力。
白芷月的家族,虽然不是藩王,论血缘关系也是皇亲国戚,和林竹贤关系很好。
“林相,芷月在两月之前,跟这个陈处墨有过一面之缘,此人貌似古怪,不可理喻,却颇有才干和抱负。据我白马寺的探子来报,幽州王刺史这次是下定决心,要对陈县令不利,芷月不想让大夏栋梁之才蒙受冤屈,故而才拉上林相您老人家,给陈县令撑撑腰”
白芷月亲昵的拽住了老者的肩膀,好似调皮的孙女和爷爷开玩笑。
“好了好了,老头子我是栽到你手里了。不过,老头子可说好了:倘若这个陈处墨跟你讲的不一样,是个无能狡黠之徒,我可决计不会帮他。”老者正色道。
白芷月连连点头,信心十足。
马车一路颠簸,林竹贤悄悄撩起车厢的帘子,看到不少马车来往于青牛县和幽州之间的官道上,有的拉着煤炭,有的运送布帛。
“芷月,休息片刻吧。”林竹贤说道。
马车停到路旁,林竹贤走下车厢,眯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商客。
白芷月叹道:“青牛县三面环山,闭塞不通,县内又无产业,一向是百业萧条。今日却不同了,林相且看这路上的行人和马车,倒比大州大府还要忙碌!”
林竹贤微微点头,轻轻摆手,叫住了一辆从青牛县方向驶来的马车。
这辆马车的车厢里堆的都是一卷一卷的布帛,车夫瘦干柴枯,满头是汗。
“这位兄弟,老头子貌似记得,这一带布行做的最好的是平顺县吧?怎么有这么多拉着布帛的马车从青牛县方向而来?”林竹贤向车夫点点头,好奇地问道。
“老丈,你是外地来的吧?平顺县的布行虽然多,可是要论织布的速度,一百个人也顶不上陈县令一台机器。”车夫一伸大拇指,满脸崇拜。
林竹贤略一沉吟,想不明白:“陈县令竟然精通机关之术?然则机器再精良,毕竟还需要有人操作,又怎能顶的上一百人的力量?”
“呵呵,这您就不明白了吧?陈县令造的机关,只要一烧开水,炉子就咕噜咕噜冒气,带动着织布机开始干活,一天都不用休息。平顺县布行那些个木头纺车,怎能跟这样的怪物相比啊?”
车夫吹得云山雾罩,林竹贤虽然在大夏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,毕竟不懂机械学,听得一脸茫然。
“老丈,我还得赶路呢!陈县令组织了一支商队,专门跑幽州和青牛县这条线路的,多跑一趟就多挣一趟的钱!养家不易,回头见呐您!”
车夫跳上马车,向林竹贤告辞,朝南驶去。
“唉,这陈县令倒像是个一心为民的贤能之人。青牛县以南到幽州的道路,算是畅通无阻了。只可惜,青牛县以北的乌鸦岭有山贼袭扰,否则就能和白羊县也做生意了。”
林竹贤捻胡须,慨叹一声。
青牛县是幽州所属,乌鸦岭山贼做大,幽州官府有剿匪不力的责任。然而吃苦受罪的终究还是两县百姓。
“什么乌鸦岭的山贼?您从哪里看来的老黄历啊?”白芷月笑道。
林竹贤微微一笑:“啸聚山林之贼,寨子往往安扎在险要之处,易守难攻,本就不是能一鼓平定的,当以招抚为主,清剿为辅。”
白芷月嘻嘻笑道:“林相,青牛县北面乌鸦岭的山贼折腾了十几年,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。陈处墨没有动用幽州城一兵一卒,只召集了一队乡勇,就将山贼犁庭扫穴了。”
林竹贤心头一凛,眼睛瞪了起来:“岂有此理!那陈县令是行伍出身?为何老夫未曾听过此人?”
“非也。陈县令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,论武艺,也就相当于一个小喽啰。”白芷月笑得神秘。
“既如此,他是如何破敌的?”林竹贤心里疑云更盛,对陈处墨的好奇心也更加强烈。
“林相啊,芷月我的疑问跟您一样多。我们只要看见陈处墨这个人,跟他好好聊聊,就能弄清楚这些问题了。”白芷月笑道。
林竹贤点点头,在白芷月的搀扶下,又坐进车厢里。
一路向北,走了一顿饭的功夫,林竹贤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:马车颠簸的程度越来越轻了。
掀开帘子一看,路面上铺着一层黑色的东西,好像是什么东西把石子、碎石粘结在一起的,还有一些怪味。
“怪哉!这种路面很平啊,车子走上去平平稳稳,老夫从未见过。”
林竹贤久居皇城,皇城的路面铺的是青石,与这种黑色的路面大不相同。当然了,即便是天子脚下的皇城,也不是所有道路都能铺设青石板的,老百姓家门口,大部分还是土路,一到阴雨天就泥泞不堪,难以行走。
林竹贤还想再问几句,抬头一看,青牛县县城就在眼前。
城墙高达五丈,夯土危基,青砖铺就,异常雄伟,仿佛一座巨大的堡垒。
“这陈处墨,他是要割据为王吗?”
林竹贤震惊之下,脱口来了这么一句。

